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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醉仙楼顶替了程某之后,就托说伤了风,嗓子不好,对吧?因为你跟程某的声音,始终有很大的区别,比如刚才上堂,见着醉仙楼和四海楼的伙计们,你哪怕拗脱一条胳臂,也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。只因为你一说话,就能听出,你不是程某。所以在醉仙楼呆了几天,你发现自己无法把口音调整到程某那样,所以趁着管事视巡,你故意偷厨房的东西,以让他把你辞退,这个,还真不是内鬼告诉我的,我与李大善人素来有交情,当时无意问起,李大善人就跟我说了,你为什么被辞退的。为什么一个冒充他人的人,要贪小便宜,而弄到被人辞退呢?因为你本来就想被辞退啊!”胡宗宪缓缓说着,上官强情难自禁地无声点头。
柳卫在边看得咬牙:“蠢货!他说他的,你点个屁的头!”
“至于你为什么会在四海楼也做不了几天,这个的确是投诚的人告诉我的。”胡宗宪说着,冲着上官强眨了眨眼。
柳卫看着打了个冷颤,因为孤月观的案子,他们那些人,死的死,伤的伤;而在小镇的行动,也有不少失踪的人员,所以他对于胡宗宪的话,其实心里也是半信半疑。是否真的有变节背叛的人,被送到南直隶的锦衣卫处呢?
而这个时候,胡宗宪并没有吊他们的胃口:“你从四海楼消失的原因,一个是因为你没有找到程某的同伙,更重要的,是因为:热!”
这也是胡宗宪之前对杜举人所说的,因为杜举人,他所想通的一个关节。
杜漱石喜欢炼丹,一个是无心仕途之后,求道长生;另一个,何尝不是因为此时的医术,根本无法恢复他瘸了的腿,所以他才寄望于丹道?
所以他对炼丹是极醉心的,胡宗宪看过他炼丹,每每都是烟雾弥漫,热气蒸腾。
而炼丹的杜举人,也根本和话本小说里的仙风道骨,拉不上关系,因为热,简直是衣不遮体。
炼丹房因为热而衣不遮体,厨房也不例外。
而作为切菜之类的帮工,还好一些,作为大厨的话,当然要在灶炉的面前蒸煮炒炸。
“因为在醉仙楼,你离得稍远些,还好。去到了四海楼,你是大厨,你离灶火最近,你的易容术,就维持不下去了。”
这个时代,没有什么胶水,能在高温的厨房长时间坚持下去。
不论是鱼胶、浆糊还是其他粘合物,甚至包括血痂。
不单是高温会让粘合剂融化,而且人体会流汗,汗水会让那些伪装物,不知不觉的脱离。
“这也是为什么进了四海楼,四海楼的伙计对你印象不错的原因,因为你愿意指导小伙计做菜。”
胡宗宪笑了起来:“不是你无私,愿意教给别人拿手绝活,而是你自己不能在炉灶前呆太久,否则的话,你很快就会维持不下去。”
“而就算你做菜不错,你刀功不错,你会的菜式总是有限,这么坚持了几天,你肚子里终于没货,所以你自然也就在四海楼呆不下去了。”
胡宗宪说到这里,停了下来,微笑望着上官强。
“老子听你的,横竖是个死,总好过被野狗撕咬。”上官强很平静地说道,听到这里,他已经相信,胡宗宪绝对不是诈他。上官强觉得如果不是有内鬼,胡宗宪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。
所以连他所要求的,卤肉铺涉案的物证,胡宗宪还没有提起,上官强就放弃了,他扬起头对知县说道:“明府,小人认了,不翻案了。”
知县点了点头,吩咐差役把上官强押了下去,正准备要说什么,边上杜某却就弯腰对知县低声说了一句,知县听了点了点头:“将相关人等暂押,明日再审,退堂!”
而胡秀才并没有离开衙门,就被知县的幕僚叫到了后宅。
后宅的院子里,站着那位杜某。
杜某见了胡宗宪,并没有客套,胡宗宪不是知县,只是一个秀才,尽管很聪明,聪明到让他惊艳,但也当不起他的客气。
所以他见面连称谓都没有,单刀直入:“并没有什么投诚的内鬼,更没有什么南直隶的锦衣卫保护。”
“你没当过官,你再聪明,官场你还摸不透。你不懂南直隶的锦衣卫,要这么庇护一个案犯也好,弃暗投明者也好,二指宽的纸条,得走多少张。你唬得住柳卫和上官强,但在我面前,就省了吧。”
胡宗宪并没有针锋相对,而是微笑着拱手道:“受教。”
“柳卫没有找到萧铁壁留下的财富?你确定这一点?你要好好想清楚,再回答我这个问题。”杜某仍然连称谓都没有,就这么直接地问道。
胡宗宪却就笑了起来,两只眼睛弯得象月牙:“我一点也不确定。要不您自己找找看?”
说着他抖开手中的折扇:“您来问我,就不是一件要我确定的事,您心里是有数的,否则就不用来问我。你直接让柳某人拿一部分钱财出来,他若拿得出来,不就是证明我的话不可靠么?”
“所以您是贵人,我只是一介小小秀才,但在我面前,您这一套,也省了吧。”
杜某听着并没有被激怒,反倒笑着拈须道:“你倒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啊!你想要什么好处?上次孤月观的案子,你刻意要求不在其中具名,认为自己有本事走科举之路,现在后悔了,想要功劳了?”
“学生从不曾想过,要那案子,或这案子的功劳。”
胡宗宪一合折扇,面容一肃,对着杜某拱了拱手道:“陆府何辜?就是因为他们有钱!他们有钱就该被灭门?若是血亲复仇倒也罢了,可就因为他们有钱,就被灭门,我看不下去!”
“我要还陆府一个公道。”
杜某皱起眉头,半晌才开口道:“柳某人如此丧心病狂,真的做下灭门的案子?”
“未必是他,我是说,做下这案子的,可能是他的手下,掠夺陆府的命令,可能是他下的,但灭门的命令,不见得柳卫便是罪魁祸首。”出人意料,胡宗宪居然说出了为柳卫开脱的话。
“我尽我所能,帮你找到萧铁壁的宝藏;但我只是一介秀才,我需要你的助力,才能还陆府一个公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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